荐读九江丨曾经横行的九江野生虎

2022-06-12 14:25: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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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钱 政

九江境内丘陵密布,河湖交错,还有幕阜山、庐山等高山峻岭,千姿百态的自然环境为九江生物多样性创造了极佳的地理条件。

历史上种类繁多的野生动物在九江辖区内自由地生活和繁衍。到了近代,随着人口不断增长,人和动物争夺生存空间的争斗不断加剧,特别是人类从冷兵器时代进入热/兵/器时代后,猎杀陆地动物更方便、更容易。野生动物遭到过度捕杀,造成有的物种灭绝、有的濒危、有的种群数量急剧下降……

华南虎50年祭

我国特有的华南虎(也称中国虎)历史上大多分布在湖南、江西两省,其中九江地区的幕阜山、庐山尤为多见。明、清时期的九江府志、德化县志及部分其他县志中都有老虎活动的明确记载。修水县清道光四年的《义宁洲志》中记载:山农每当草枯时举火烧之,以免藏虎,号曰:“烧畲”。古人不懂得人与动物共存的重要性、生物链中环环相扣的科学性,老虎一直作为害兽被入药、制皮裘,遭到大量捕杀。古典文学名著《水浒传》中武松打虎的章节就生动描写了宋代猎虎的普遍性和奖励办法。

过去,九江境内的野生华南虎数量不少。在20世纪50年代,九江县马回岭供销社每年都会运出一些虎皮、虎骨、虎掌。据当地吃过虎肉的老人讲,虎肉呈鲜红色,味道有点像牛肉。

直到20世纪60年代,九江各地对猎捕老虎的人都有奖励,甚至作为消灭害兽的榜样,就像当年武松一样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笔者见过并抄下两份1960年“庐山莲花公社捕获野兽报告表”的具体内容。报告表说明中写有:“打死一只老虎给奖金30元、狗熊15元、狼10元、野猪3元。”此表报告单位是原国营垦殖场莲花洞分场和庐山莲花人民公社,并盖有大红公章,审批单位上盖着庐山兵役局的大红公章。在各地对老虎的肆意捕杀下,到了20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九江地区再也没有华南虎的踪迹。目前我国各地动物园华南虎总数仅50余只,专家们估计野外的华南虎也没有几只了。1996年,华南虎已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极度濒危的十大物种之一。有位关爱华南虎的女士花重金将一雄一雌两只动物园出生的华南虎幼崽送到南非进行人工野化训练,希望能增加野生华南虎种群;相反,也有人出于功利目的,闹出了造假的“周老虎事件”,在国内外造成极坏影响。

猖狂的野生虎

20世纪50年代初,在市内菜场偶尔还有猎户贩卖虎肉。早在明代,九江府志上就有老虎大白天闯到市内八角石游荡的纪录;清代咸丰年间的《德化县志》卷九上就提到九江有虎、豺等大型猫科动物。

近年,笔者特地到莲花镇、威家镇拜访了一些老人。家住莲花镇蔡家垄70岁的村民熊和清讲述:1961年,老虎半夜从村民熊仕旺家的猪舍里叼走一只一百余斤的猪,村里的小黄牛、狗也曾发生过被虎叼走的事情。老虎经常在村边山上吼叫,家里养的狗吓得不敢出门。

威家镇琚家山潘家村72岁的琚津璋老人告诉笔者,20世纪40年代,一位邻居老婆婆因家境贫寒,住的茅屋门坏了未修,养的猪晚上就睡在她的竹床下面。有天半夜,老虎竟从她家竹床下面将猪拖走,吓得老人直发抖。20世纪60年代初,琚津璋夫妻曾在屋后的山上看见老虎行走,虎身上的条形斑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威家镇熊家山村61岁村民熊家和说,1952年他有一次在熊家山下放牛,突然一只身长近2米的老虎从身边不远处窜出来,大水牛见状便发疯般向老虎冲过去。当时9岁的他眼看拉不住牛,幸好老虎从身边窜上了山。他家当时养了一只狗,老虎竟连续三天来光顾。一家人睡在屋里,明知老虎就在院子里,可谁也不敢出声,直到第三天晚上狗被老虎叼走。

1950年,大桥乡邢家湾村民邢老二有次在山上砍柴,回家路上与老虎相遇。彼此对视一段时间后,他特地将柴担换了一边挡住老虎视线,然后慢慢地从老虎身边走过去,老虎竟然没理会他,当时他被吓出一身冷汗。

据威家镇防火巡山员张天柏老人介绍,20世纪40年代,威家镇株桥有一江姓村民在山上扒茅草时与老虎相遇并与之搏斗,被这只不大的老虎在脸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爪痕。

一般情况下,老虎很少伤人。村民们说,在山上砍柴或路上碰见老虎千万不能扭头就跑,只要不动与其对峙,老虎观察一会发觉人对其无伤害之意就会主动离去。但是1943年春,蔡家垄却发生了一起老虎吃人的惨案。据熊和清老人及村里其他老人讲,当年一位名叫李毛头的15岁男孩和几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女同学去蔡家垄后山的高山深谷中拔竹笋,熊和清的姐姐也在其中。李毛头在拔竹笋时,无意间离开了同伴。突然小伙伴们听见他惊叫一声:“老虎!”大伙赶忙循声跑过去,只见一只“头有箩筐大,身长近似日本东洋马”的吊睛大老虎正咬住李毛头的喉咙,孩子们顿时吓得哭叫着冲下山。等村里大人问明情况,召集一群人带着锄头、钉耙、锣鼓追到山上循血迹找到老虎时,李毛头已被老虎吃掉半边身子。大家赶跑老虎将尸体抬下山,埋在蔡家垄李家屋后山上。谁知第二天早上发现,昨天埋下的尸体半夜被老虎扒坟又吃掉大半!当时的情况惨不忍睹,至今这一带村民对此事仍记忆犹新。


打虎群英谱

据调查,在庐山附近的猎人都有打虎的经历,但打虎最出名的要算威家镇的吴顺桃,此人绰号“吴老三”。(已于20世纪70年代去世)

20世纪50年代,政府贴告示奖励猎杀包括老虎在内的大型猛兽。从小在威家镇长大的龚婆婆告诉笔者,在修建庐山北山公路时,她亲眼所见吴顺桃在威家镇附近猎杀了一只大老虎,老虎归吴顺桃所有,还另外奖励人民币30元,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菲的奖金。不仅如此,镇上还安排村民将死老虎的四只脚绑在竹竿上游街,吴顺桃则在锣鼓声中披红戴花走在队伍最前面,享受“为民除害”的殊荣。

琚建璋老人讲,20世纪60年代初,吴顺桃就在琚家山猎获了一只200多斤的老虎,吴顺桃送给他一只虎爪和几根20厘米左右长的虎须给他家小孩插在帽子上“避邪”。

吴顺桃把自己从山上挖的十几种植物熬制成毒液,涂在射虎用的“卧弓”箭头上,一旦老虎路过触动引线机关就会中箭流血,出于本能老虎会用舌头舔黏伤口,这样毒药就会使老虎中毒而死。

吴顺桃打虎极有经验,一旦发现虎的踪迹,他就能分析出这只虎何时从原路返回,于是他安放“卧弓”并通知附近村民安放暗器的地方以防误伤。他在威家镇一带打了一辈子老虎,熊家和老人讲:“我们这一辈,老虎都被吴老三打光了!”吴顺桃的亲属说,他一生打了不少于5只老虎,是这一带闻名的“猎虎能手”。

琚建璋老人还给笔者讲述了一个另类的打虎轶事,20世纪30年代,威家坳有琚家三兄弟,他们长得人高马大、身强力壮,都有肩挑三百余斤的力气。一天,琚老二下午上山砍柴,发现一只二百余斤的老虎躺在他旁边的一块大石板上打盹。他没有惊动老虎,情急之下猛地扑上去把老虎死死地按在身下,老虎全身被压得动弹不得,他自己也不敢挪动身躯,人与虎就这样僵持着。天要黑了,琚家人不见老二砍柴回来放心不下,老大、老三带几个人上山,边敲锣鼓边寻找。琚老二听见便大叫:“我在这里,赶快来!”众人循声找到那儿,只见他和老虎都累得直喘气,大家一拥而上将老虎捆个结实抬下山来。

20世纪40年代中期,有个叫琚建钊的木匠,用檀木做了一个猪舍般大小的笼子,隔层里放一只狗做诱饵,将它放在蔡家垄曾家山咀,果然没几天便抓获一只半夜来猎食的老虎。

1961年,龚婆婆被抽调上庐山当服务员。有一天接上级通知,晚上有部队在山上打老虎,为防止老虎乱窜伤人,要求他们将招待所的门窗关紧。第二天早上她听见门外闹哄哄的,跑出门一看,离她仅丈余远的一棵松树旁靠着一只被打死的老虎,斑形条纹上沾有大片鲜血,吓了她一大跳。

通过朋友引见,近日笔者拜访了现年85岁、当年曾与老虎搏斗身负重伤的姑塘镇沿湖村第2村民小组曹明贵老人。

据调查,1953年修筑北山公路时用炸/药开山,不少庐山上的老虎受惊吓,跑到庐山脚下威家、海会、姑塘一带活动,使这一带的老虎数量比过去大为增加。直至20世纪50年代,老虎仍是九江地域内常见的一种大型食肉猫科动物。由于人类的大量捕杀,加上老虎的栖息地不断地被侵占,造成九江华南虎种群数量快速锐减,到20世纪60年代末,华南虎在九江整个地区彻底灭绝。

曹明贵老先生告诉笔者,20世纪50年代末,他们村庄是周岭人民公社沿湖大队2小队,那年春节前,村民发现家中养的家畜、家禽经常被一只流窜的老虎叼走,对村民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晚上村民们不敢出门。他们村庄面朝鄱阳湖,背靠庐山余脉,冬日高高的枯黄茅草丛成为老虎绝佳的藏身之地。小队组织了十余人的“打虎队”,曹明贵当年30来岁,高高的个子身强力壮,也参加了这支实质上是驱虎的“打虎队”。他们有的手持农用二齿铁叉,有的手拿扁担、木棍一路上放鞭炮、打锣、敲铁桶,在村庄向山丘方向的茅草丛中穿行。

突然,队员杨昌金手持的扁担在深深的茅草丛中拍打到一只藏身于此的大老虎,被激怒的老虎一个前掌拍打过来将杨昌金的鼻梁打断,鼻子歪到一边鲜血直流,众人见状吓得赶紧跑开。年轻气盛、胆量过人的曹明贵手拿二齿铁叉向老虎猛追过去,在追赶中老虎逃到一处坟地的茅草丛中躲避,曹明贵见状将手中的铁叉猛地扎向老虎的前肋。曹明贵说,由于铁叉不尖锐没能刺穿老虎的皮毛,盛怒的老虎“哗”地一下腾空而起扑向曹明贵,一口咬住曹的右前额并将其扑倒在地。此时尽管曹明贵血流满面,但他临危不惧,把扑在身上的老虎两个前肢用双臂紧紧地搂住,使它上身不能自由摆动。笔者问他,当时被咬是不是感到很疼?曹明贵说,在那个生命攸关的时刻对疼痛早已麻木,一心想着不能再让老虎咬自己,否则命都会丢掉!周围的队员因惧怕老虎,不敢靠近,只能在不远处喊叫、敲锣企图吓走老虎。曹明贵和老虎在搂抱过程中,一会儿是老虎压在曹明贵身上,一会儿曹明贵把老虎压在身下,人和虎就这样翻滚在一起。由于老虎咬得右前额伤口很深,紧靠鼻腔上方,在扭打过程中,曹明贵的鼻腔已被撕破。大约僵持了半小时,在翻滚中从小路上跌滚到田埂下面,此时双方都有些精疲力竭,曹明贵趁老虎稍有放松之际,猛地将双手死死地卡住老虎的脖子。这突然出手的一招,让老虎终于招架不住,松开了咬人的大嘴,但从他的右额扯下从鼻子到左嘴角的一大块皮肉,右臂上也留下了三个深深的爪痕。周围的队员见老虎晃悠悠地离开了,便冲上来抬起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的曹明贵。曹明贵说,虽身负重伤但他当时还很清醒,与他搏斗的那只老虎也累得跨过仅一米高的土坎时都显得十分吃力。他说,在与老虎搏斗时,周围的十来人如果胆子大一点的话,完全可以活捉这只老虎。

当天,小队将曹明贵送到九江市专区医院(今九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将此事汇报给大队和公社。第二天,上级部门派来一批武装人员搜寻,终于将这只老虎击毙。曹明贵在医院动了几次手术,两个月后才出院。由于面部有被老虎撕咬落下的疤痕,村里人开玩笑给他起了个绰号“老虎搭”。曹明贵脸上的疤痕至今似乎还在向我们诉说这位搏虎硬汉半个世纪前那段不寻常的经历。

作者简介

钱政,1945年出生于上海,工程师,九江地方史学者。现为九江市浔阳区政协文史委特聘研究员、九江市民俗博物馆特聘学术委员会委员。九江市历史学会、九江市收藏学会、九江市儒学文化研究会会员,九江市钱币学会理事。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陆续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参与九江市政协文史委、浔阳区政协文史委、庐山区政协文史委有关史志的撰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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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柳飘蕙

责编:吴雪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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